作者：张晗
伴随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企业战略调整以及多元化经营愈发常见。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已上市母公司往往涵盖多个子公司和业务板块。然而，在整体上市过程中，由于信息披露、监管等原因，各个业务之间的价值可能并未得到充分体现。因此，分拆子公司单独上市成为已上市母公司优化资源配置、挖掘业务潜力的重要手段。在母公司的基础上，通过分拆上市使子公司的成长性得以充分释放，使得主业核心竞争力更为凸显，同时，通过分拆上市形成的股权二次溢价，母公司也可以因此获得比原来更大的投资收益率。
2022年1月，中国证监会公布了《上市公司分拆规则（试行）》（下称“《分拆规则》”），围绕分拆条件、分拆的实施程序和信息披露、中介机构核查等方面做出了具体规定。笔者试图从《分拆规则》的规定出发，结合A股分拆上市的现状和案例，分析A股上市公司分拆的法律关注要点。
根据《分拆规则》，上市公司分拆是指上市公司将部分业务或资产，以其所属子公司的形式，在境内或境外证券市场IPO或者重组上市的行为。中国公司常见的分拆上市路径主要有：A股上市公司分拆子公司在A股上市、A股上市公司分拆子公司在境外上市、及境外上市公司分拆子公司在A股上市。A股上市公司分拆子公司在境内上市的，除遵守《分拆规则》外，还应遵守中国证监会、交易所关于证券发行上市、保荐承销等相关规定，涉及重组上市的，则应当遵守《上市公司重大资产重组管理办法》、《公开发行证券的公司信息披露内容与格式准则第26号——上市公司重大资产重组》等关于上市公司重大资产重组的规定。
A股上市公司分拆子公司在境外上市的，除应当遵守《分拆规则》外，还应遵守中国证监会于2023年2月17日发布的《境内企业境外发行证券和上市管理试行办法》（下称“《管理试行办法》”）及五项配套监管指引（与《管理试行办法》合称“《境外上市新规》”）中关于赴境外上市将全面进行备案管理制的规定，按要求履行备案程序。
境外上市公司分拆子公司在A股上市的，除遵守A股IPO审核的相关规定和要求外，还需要遵守其境外所在交易所的法律法规和监管政策，如香港上市公司分拆需要遵循《港交所上市规则第15项应用指引》及相关引信中关于上市期限、财务指标、业务要求等规定；而台湾交易所对于分拆上市没有特殊的规定，台湾地区上市公司只需按照《台湾证券交易所股份有限公司营业细则》的有关规定完整履行必要的审议程序，作出了有效的决议并进行了必要的信息披露即可；美国上市公司分拆子公司上市，不需要相关的法定审批程序，也不需要履行通知备案流程。
（一）分拆上市条件
（二）分拆上市程序
（一）独立性——生益科技（600183）分拆子公司生益电子（688183）
【问询问题一】
招股说明书披露，生益科技分拆所属子公司生益电子至科创板上市。生益科技的主营业务为设计、生产和销售覆铜板、粘结片，生益电子专注于各类印制电路板的研发、生产与销售业务。请发行人充分说明本次分拆是否有利于上市公司突出主业、增强独立性，是否符合同业竞争、关联交易的监管要求，且资产、财务、机构方面相互独立，高级管理人员、财务人员不存在交叉任职，独立性方面不存在其他严重缺陷。
【问询问题二】
发行人与生益科技存在共用商号的情形。同时，生益科技以“生益”“SHENGYI”等文字、图形作为商标名称在不同商品类别上注册了商标，部分注册商标的注册商品类别还包括印制电路产品领域；生益科技拥有部分PCB专利技术，该等专利均为覆铜板材料的使用专利，同时发行人所处行业需要相应客户的认证；生益科技为生益电子部分客户指定的覆铜板和半固化片供应商，报告期内生益科技为发行人覆铜板和半固化片的前两大供应商。请发行人说明：发行人与生益科技共用“生益”商号是否会导致发行人及控股股东相关业务及产品的混淆，生益科技部分商标类别包括印制电路产品领域是否对发行人生产经营造成不利影响；生益科技拥有的PCB专利能否用于印制电路板的生产，发行人与其是否存在技术依赖、相互交叉或转换的可能性，是否存在与发行人的潜在竞争；说明客户指定生益科技为指定供应商的原因及商业合理性，是否对生益科技及关联方的客户及销售渠道存在依赖，是否具备独立开拓市场的能力。
【笔者评价】
1、鉴于在分拆前，子公司资产与业务位于上市公司报表范围内，难免存在共用资产、人员兼职以及资金拆借等情况，因此独立性问题一直是最为敏感且被关注的，可以说所有分拆上市企业都存在着独立性的问题。
2、为满足IPO的要求，根据目前的法律法规和审核规则，我们一般都强调“五独立”，即在资产、人员、财务、机构及业务等五个方面对拟分拆资产进行规范，发行人也是着重从这五个方面作了详细解释。
3、“五独立”中业务独立显得尤为重要，我们需要重点关注上市公司与子公司之间的业务关联问题，子公司是否有独立的生产、采购、销售、研发业务体系，独立签署各项与其生产经营有关的合同，独立开展各项生产经营活动，已有或潜在的关联交易、同业竞争等问题的梳理、解释口径、解决方案等。
4、由于独立性的论证是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部分，发行人和中介机构都会花很大笔墨对本次分拆有利于上市公司突出主业、增强独立性进行论证。除了上市公司和分拆子公司均符合中国证监会、证券交易所关于同业竞争、关联交易的监管要求，且资产、财务、机构、财务、业务等独立性方面不存在其他严重缺陷外，其论证过程中的商业逻辑与商业合理性也尤为重要。
5、如此强调独立性，归根到底是关注公司核心业务是否具有成长性和可持续经营能力，只有具有完整的业务体系和直接面向市场独立经营的能力，才能保证公司拥有独立的竞争力及行业地位。
（二）同业竞争及关联交易——海康威视（002415）分拆子公司萤石网络（688475）
同业竞争、关联交易属于独立性范畴，但是篇幅较大关注问题较多单独分享。根据《分拆规则》的规定，分拆后上市公司与拟分拆所属子公司均符合中国证监会、证券交易所关于同业竞争、关联交易的监管要求；分拆到境外上市的，上市公司与拟分拆所属子公司不存在同业竞争。
在A股注册制规则下，同业竞争虽然不再是绝对的审核红线，但仍然需要关注并论证是否属于重大不利影响的同业竞争；而关联交易，虽然从来不是IPO审核红线，但始终是关注重点，需要对其合法性、合理性、必要性和公允性进行核查和论证。
【问询问题一】
关于同业竞争：根据申报材料，2015年3月发行人设立前，系海康威视的互联网业务中心；发行人主要产品及服务包括智能家居产品和云平台服务。海康威视聚焦于智能物联网、大数据服务和智慧业务，提供软硬融合、云边融合的智能物联网产品及服务。招股书披露，发行人与控股股东海康威视形成了不同的战略定位；发行人聚焦消费者用户的使用需求，以公共网络为基础，独立研发了与海康威视主体业务差异化的核心技术，相关差异使得发行人形成了与控股股东不同的业务领域，不存在重大不利影响的同业竞争。
请发行人和保荐机构按照实质重于形式的原则，结合相关企业历史沿革、资产、人员、主营业务（包括但不限于产品服务的具体特点、技术、商标商号、客户、供应商等）等方面与发行人的关系，以及业务是否有替代性、竞争性、是否有利益冲突等，论证海康威视与发行人是否构成竞争；如构成同业竞争，结合《科创板股票发行上市审核问答》之4的规定，分析是否构成重大不利影响的同业竞争。
【问询问题二】
关于关联销售：招股书显示，（1）报告期内，发行人经常性关联销售金额分别为14,245.75万元、21,523.25万元、52,438.8万元、21,386.38万元。2020年之后大幅上升的主要原因在于发行人向海康威视及其下属企业销售智能家居产品；（2）关联销售的另一项主要内容是对关联方销售云平台服务。
请发行人说明：（1）2020年及以后发行人关联销售金额大幅增加的原因；（2）海康威视及其下属企业向发行人采购智能家居产品的的原因及用途，对外销售情况；与发行人对外销售产品的具体差异；（3）云平台服务在海康威视体系的重要作用，对海康威视体系提供云平台服务与发行人对外出售产品提供的云平台服务差异及原因。
【笔者评价】
1、关于同业竞争审核关注点：（1）是否构成同业竞争或潜在竞争：认定范围是否完整，需要按照实质重于形式的原则，结合公司历史沿革、资产、人员、主营业务（包括但不限于产品服务的具体特点、技术、商标商号、客户、供应商等）等方面与分拆子公司的关系，以及业务是否有替代性、竞争性、是否有利益冲突等，论证母公司与发行人是否构成竞争；（2）认定不存在同业竞争关系时，是否已完整地披露发行人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直接或间接控制的全部企业；（3）是否存在构成重大不利影响的同业竞争判断标准：控股股东及其控制的其他企业与发行人业务、产品的关系；同类收入或毛利占发行人主营业务收入或毛利的比例；（4）关于避免同业竞争的承诺及解决或避免同业竞争的举措：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维护发行人的权益有何具体措施，如控制营业收入及毛利的比例、产品对发行人不构成重大不利影响的同业竞争等。
2、关于关联交易审核关注点：（1）关联方认定的完整性、准确性：是否已按照《公司法》、《企业会计准则》及交易所相关业务规则等规定披露发行人关联方，特别是关联交易披露情况与上市公司公开文件披露内容是否一致；（2）关联交易的必要性、合理性和公允性：在注册审核之下，并没有对于关联交易比例量化的指标，核查论证的角度重点围绕关联交易的商业合理性、结合可比市场公允价格、第三方市场价格、关联方与其他交易方的价格等说明关联交易定价的公允性，是否存在重大依赖，是否存在关联方为发行人调节利润或利益输送的情形等；（3）减少并规范关联交易的承诺：需核查论证关联交易今后的持续性及变化趋势，发行人及控股股东为减少并规范双方存在的关联交易所采取的承诺、措施及执行情况。（4）上述发行人报告期内存在关联方注销的情况，通常注销或转让给无关联第三方是关联方解决最常见的方式，在实践中需要重点关注已注销关联方的注销程序是否合规，已注销关联方注销后资产、人员去向；而转让给第三方通常比较难被认可，尤其要注意受让方主体资格和受让原因、定价依据及支付请客，已转让关联方后续与发行人交易情况及定价公允性，是否存在关联交易非关联化的安排等。
（三）合规性——广电运通（002152）分拆子公司中科江南（301153）
发行人中科江南曾在2015年11月向中国证监会递交过上市申请材料，并在2017年撤回前次IPO申请材料，后于2018年由广电运通收购。而广电运通系国有独资企业独家持股比例超过50%的境内企业，其在资产收购及分拆时是否合规备受关注。
【问询问题一】
说明广电运通在资产收购及分拆时是否按规定履行国有资产管理相关程序，分拆上市是否符合上市公司信息披露、审议程序等方面的要求。
【问询问题二】
发行人目前共有5名股东，天津科鼎好友、天津融商力源历史上均为丁绍连实际控制的企业，衡凤英系丁绍连配偶，天津众志为员工持股平台。现在的实际控制人广电运通持股46%，其余4名股东合计持股56%。前实际控制人丁绍连 2016年因构成贪污罪从犯，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并处罚金50万元，2018年3月至今作为公司外聘首席顾问提供咨询服务。
请发行人进一步说明：（1）当前的股权结构下，报告期内广电运通如何实现对发行人的实际控制，对发行人的生产经营、业务管理、实际运作情况是否具有真实、完整的控制力。（2）衡凤英等其他4名股东合计持股56%，相关股份历史上均曾受丁绍连控制，目前丁绍连是否依然实际控制发行人的生产经营、业务管理、实际运作；丁绍连是否会在刑事处罚结束后谋求对发行人的实际控制权；报告期内发行人的实际控制人认定是否真实、准确，是否构成本次发行上市的重大障碍；上述安排是否符合相关法律法规，以及对公司有无潜在不利影响；（3）发行人在采纳丁绍连提出的建议或意见时采取了哪些措施保证其建议或意见的合规性和恰当性。
【问询问题三】
关于纳税合规性：根据申报材料，2019年有部分税收滞纳金，2020年度税收滞纳金支出31.38万元，主要系当年补缴以前年度企业所得税的产生滞纳金。请发行人说明该事项的具体内容，相关企业所得税产生时间、金额、未及时缴纳的原因、自行纠正或税务稽查发现，相关主管部门的书面意见。
【笔者评价】
1、通过以上案例，可以看出，上市公司分拆子公司特别是受国有资产管理规范的案例中，监管机构通常会格外关注本次分拆上市是否符合相关法律规定、是否根据法律规定履行了必要的程序。
2、因此在筹划分拆上市的过程中，不仅要确保拟分拆资产及业务的合规性，同时还需注意上市公司的合规运作及分拆上市决策与程序的合规性。
3、通常，合规性会重点关注组织机构是否健全、公司和管理层有无重大违法违规行为、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最近三年是否存在损害投资者合法权益和社会公共利益的重大违法行为、资金占用等情形、公司是否依法纳税且经营成果对税收优惠不存在严重依赖、以及土地、资产、环保、市场、海关、税收等合法合规等。
中国境内A股上市公司分拆子公司上市正在成为一种趋势，很多成功案例说明分拆上市方式为企业带来了更好的市场定位、增加了融资渠道，并有助于实现上市公司及投资者利益的最大化。
综合上述，在上市公司准备分拆上市过程中，我们需要关注并遵循IPO总体审核的要求，特别是提前重点关注上市公司与拟分拆子公司之间的独立性问题，包括业务独立性、已有或潜在的关联交易、同业竞争等问题的梳理、解释口径、解决方案等；提前布局并规范分拆主体的核心人员是否存在交叉任职的情况；独立的财务、人员和资产完整性；同时，需要提前规范母子公司之间的法人管理架构，使得分拆子公司可以独立规范运作。
来源：小兵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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